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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片时已千里
来源: 发布时间:2018-08-21 16:08

  若要用一本书来铭记一段最让我眷恋的年华,我想那便是我的高中时代,以及与之相互交叠、不可分割的一本宋词。

  犹记得小的时候曾在爷爷家的床底下发现一个木箱子,箱子里装满了父亲上学时读的书,其中塞着一本《宋词三百首》。书是蓝色封皮,在当年应算是极好的装帧。而我上了高中后,离家住校,它竟成了我枕边唯一的陪伴,睡前随手翻阅,翻到哪便是哪,就当是这一阕词自个儿来到了我跟前,这样一翻便是三年。

  在那段单调的时光里,偶尔搁下圣贤书的我,还能用尚且崭新而未经消磨的感官,敏感地捕捉到古人生活的世界。常言道,诗词里的唐宋载着中国人的乡愁。有人在词里寻觅还乡的方向。

  为何念起词来,感觉仿若归乡?或许因为不会再有别处,将花儿当作美人,将荷花凋零视作美人褪尽红装,将杏花在春日里绽放看作“嫁与”春风。也唯独是活跃在词里的人,喝醉了酒倒在松边,还要问那松:“我醉何如”;不记得年前在哪家酒铺沽的酒,竟要到绿杨堤畔向荷花问去。

  高中时的我常在这词里“晃荡”,时间长了竟同词中的人物有了共通的情感。虽笑他们破个橙子还能先感叹一番:“并刀如水,吴盐胜雪”,却也喜欢学他们闲来无事倚靠栏杆,吟道:“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词里来来往往的多是少年,同高中时的我一般模样。在年少的回忆里,夏日的蝉鸣仿佛得用无尽的白昼来盛放。此外还有许多别的青春意象——透明的塑料水瓶放在树下,水瓶下是红石子铺就的篮球场,打落在水瓶上的树影参差婆娑。而在那词里,能时常遇见的,同样是翩翩少年郎,鲜衣怒马,游冶陌上。他们一身豪侠气,肝胆洞明,一诺千金,虽不经世事,却最是情长。而我庆幸,在词里与这样的少年同行。

  南国季节并不鲜明,我在那词中,同他们一道,把二十四节气过成庆典——清明时节前后“搓得鹅儿黄欲就”,此时要买花载酒游长安;春末夏初“雨肥梅子”,而春禽静后,想必是“红糁铺地”。而他们若偷得闲暇,便要轻启朱户“待月西窗”。而我每每读到这时,便会禁不住索性一任自己的性子,溜出教室,在走道间独占一张课桌。坐在桌前,风声入竹,虫声入耳,明月升起,心头仿佛也给照得一片明亮。

  我怀念高中,日子的简单使我能对天地万物倍加珍重,能因不同花木之间精微的差别,而感慨自然奇妙的设计;能感受到草地在春雨后湿润而柔软的质感;能在空气里嗅出时间来——或是清晨空气里的一夜风露;或是傍晚时分,日光悄悄遗留在山坡上的暖意。正是这份质朴的细腻铺就了诗情,使我能体会到自然的绵绵生意。

  诗词不是文人笔下的镜花水月,诗词之乡里,草木有情,少年不老,四时可爱。而今人倘若掬起一捧水不觉明月在手,侍弄鲜花不觉芳香满衣,便是辗转流徙,也寻不见故乡。

  这诗情与生意未曾离我们远去,唯待拭去浮尘,重发光明。(人民日报 叶泳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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