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呜咽,松柏垂泪。
2005年7月26日,河南省林州市原康镇柏尖沟村十里长的山道上挤满了群众,他们来为自己的好支书送上最后一程。
“东仓啊,你还不到60岁啊,你死得太早了。”“老支书,你是为了让大伙过上好日子,活活累死的啊。”阳光下泪水涟涟,灵车前哭声一片。
2005年7月21日0时40分,三个小时前还在山上铺设光缆的柏尖沟村党支部书记许东仓,因突发心肌梗塞,离开了他心爱的事业,心爱的群众。
太行山上,蜿蜒的红旗渠水日夜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新时期红旗渠人的感人故事……
“我是支书,群众一天过不上好日子,我的心就一天不安”
位于南太行山豫晋两省交界处的原康镇柏尖沟村,山高崖陡谷深,缺水少粮无林,素有“一山九垴十八沟三十六面坡”之称,全村320户人,散居在24个自然村。行路难、吃水难、上学难,曾一度让一些群众不得不忍痛舍弃家园,外迁他乡;一个“穷”字,折磨得群众喘不过气来,抬不起头来。
1984年,38岁的许东仓出任村党支部书记。上任伊始,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用老一辈人修建红旗渠的精神,彻底改变山村贫困落后的面貌。
柏尖沟地处深山,仅有一条小路与外界相连。说起路,任何一个柏尖沟人都能讲起一段辛酸的往事。一次,一位村民买水泥盖房,送货司机嫌山路难行,硬把几十袋水泥卸在半路上。这位村民只好往返十多趟,走了三十多公里路,才用小推车把水泥推回了家。
“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要把路修起来。”1993年冬天,许东仓带领全村群众上了山。他们放炮开山,取石筑路。为了施工安全,协调指挥,保证质量,许东仓每天总是凌晨就第一个上山,晚上最后下山。对凿出的炮眼,他都要一个一个亲自检查,从不让大家超量装药。晚上收工点炮,危险性最大,对丈夫不在工地的妇女,许东仓总是让她们先下山,自己再点炮,把危险留给自己。就这样,许东仓带着全村群众靠手抬肩扛、自制土炸药,投入义务工5万个,硬是在悬崖峭壁上劈开一条4000米长、8米宽的盘山路。接着,许东仓又组织群众,拓宽改造了本村至山下3600多米的公路。至此,柏尖沟人实现了祖祖辈辈走出大山的梦想。
2002年,许东仓又带领群众打响了硬化水泥道路攻坚战。24个自然村,全长12000多米,工程总概算180万元,这对于仅有1059口人的柏尖沟村来说,可是个了不起的大工程。许东仓和村“两委”成员在集全村之力筹划到十多万元的基础上,开始了村里的水泥道路硬化。他们没有水泥自己筹,没有沙子外村借。许东仓亲自指挥,亲手用石灰划线。哪段路多宽,哪道湾儿弯到啥程度,用哪一种水泥合适,他都亲自把关。当路面硬化到鹿头岭时,许东仓的二弟因胃癌手术后癌细胞扩散,医院两次下达病危通知书。许东仓因村里道路硬化脱不了身,只好打发女儿前往医院看望。二弟从医院运回家两天,直到临终的最后一刻,也未能与大哥说上一句话。
在施工中,他既当指挥员,又当监理员,还当施工员,三次累倒在工地上。当路修到一个陡坡时,抽水管堵了,为了不让搅拌好的水泥凝固浪费掉,许东仓拎着水桶打水,维持机器运转。两个小时后,水管修好了,许东仓却因过度劳累,当场晕倒在地。
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10年苦干,总投资近300万元,累计投入义务工10万多个,全长2万多米的水泥路于2002年10月14日全部竣工,几代山里人“出门不沾泥”的夙愿终于实现!
1998年冬,国家实施农村电网改造,由于柏尖沟村山高路远,居民分散,用电量少,镇电管所并不积极。“山区不比平地,咱不主动,何年何月轮到咱?”许东仓带领干部群众,冒着大雪,从腊月二十三到腊月二十八替工程队运电线杆,并于正月初六就开始“竖杆”。电管所终于被这个倔强的老头感动了,咬咬牙干下了这桩“赔钱”的买卖,柏尖沟24个自然村全部用上了和城里人一样的低价电。
许东仓的女儿许俊梅说:“看到父亲成天累得疲惫的样子,我就劝他,那样受苦受累图什么?父亲总是说,我是村支书,群众一天过不上好日子,我的心就一天不安!”
“当这个支书,就得让大家致富”
许东仓经常说:“当这个支书,就得让大家致富。”
多年来,柏尖沟村群众守着人均仅有的0.8亩坡耕地,靠种植传统的粮食作物,经济上一直不能翻身。许东仓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一直在苦苦思考着如何让山村脱贫致富。他认为,穷根在于山,出路也在于山,再也不能守着金山讨饭吃。经过与村委共同研究,他们确立了“以林为主,多业发展”的路子,决定绿化荒山,大力发展以香椿为主的经济林。
设想是好的,但落实起来却困难重重。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千百年来种庄稼是“正道”的观念根深蒂固,要想改变,谈何容易。为消除大家的疑虑,许东仓和村干部带头在自家的耕地上种上了香椿,将每亩的收益和过去比较,列出单子替大伙算经济账,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他苦口婆心,不厌其烦,仅赵保周一家,他就登门七次。看着老许疲惫的样子和熬红的双眼,赵保周感动了:“许支书,啥也别说了,冲着您这股劲儿,俺信您。”2004年,赵保周一家光香椿收入就达2000多元。他逢人便说:“是许支书让俺走上了致富路啊!”
2003年,国家号召退耕还林。许东仓给群众算了一笔账:“国家一亩地当年发给咱50元苗木费,以后每年补给100公斤小麦,再加上20元管护费,咱退耕还林后间作药材种植,男人不误外出挣钱,女人在家管树种药材,咋说也比过去传统种粮强得多。”
在许东仓和村干部的发动下,柏尖沟村迅速掀起了退耕还林热潮。这一年,全村建成了500亩精品核桃园,加上200亩花椒、杂木,使退耕还林面积达到了700亩。目前,全村6500亩荒山森林覆盖率已达85%,呈现出“松柏盖顶、用材林缠腰、干鲜果坐底”的植被景观,被水利部、财政部命名为“全国水土保持示范小流域”。
为让群众早日致富,许东仓鼓励村民种植黄姜、丹参、黄芩、柴胡、桔梗等中药材。为解决药材种子问题,他与村委会主任王建才一起四处打听。他们在林州市买回了30公斤柴胡种子,又从安徽亳州引进了丹参苗,首先在10亩退耕还林田里进行了示范性种植,结果每亩收益1000元,是种粮食的两倍。现在,全村药材种植面积已超过700亩,18道穷山沟变成了18道药材沟,形成了原康镇药材种植长廊。
一心想着让山村脱贫致富的许东仓还不满足,他又把目光投向村里丰富的牧草资源。他广泛动员鼓励村民发展畜牧养殖业,对于养殖户遇到的困难,他千方百计帮助解决。
村民平春生在兴办肉鸡散养场时,土地紧张,资金短缺,许东仓亲自协调解决,并到银行跑来了2万元贷款。平春生感动地说:“我现在养了一万多只鸡,一年收入两三万元,这一切多亏了老支书啊。”目前,全村养殖专业户达到23户,户均收入2万余元。红红火火的养殖业成了山里人致富的一条新门路。
为解决随之而来的畜禽粪便污染环境问题,进一步提高村民的生活质量,许东仓又号召大伙兴建家庭沼气池。在他的带动下,全村共打沼气池160个,50%的农户用上了清洁能源。
为解决饮水难问题,许东仓争取财政扶贫资金7.5万元,发动群众集资13万元,带领群众打旱井水窖130眼,维修900眼,建池塘5座、排灌站1处,使全村90%的群众吃上了“自来水”,严重困扰山区发展的人畜饮水问题得以彻底解决。
1990年,许东仓自己设计图纸,带领群众投资18万元,建成全市山区第一所标准化学校,彻底解决了山区孩子上学的难题。他特意把学校设计成“簸箕型”,象征着山村张开双臂拥抱外部世界的梦想。
为了让山里人开阔视野,许东仓上县城、跑省城,在村里建成了差转台,并安装了有线电视,成为林州市第一个安上有线电视的深山村。目前,全村电话、电视普及率分别达到60%和90%。
“群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群众的事再小也比天大”
22年来,许东仓为群众办了多少好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柏尖沟村的父老乡亲永远不会忘记。
村民许发增生病大出血后身体残疾,但他酷爱学习,许东仓多次跑到市科技局为其争取资金,在许发增的家中建成了柏尖沟农村科技书屋。
皂君庙自然村的郭昌泰,家里穷得交不起电费,一直点煤油灯。前年女儿到了入学年龄,因交不起学杂费,郭昌泰对孩子说:“闺女,咱没钱,上不起学,爹也是文盲,你一个女孩家,上学没啥用……”女儿听了“哇”地一声哭了。许东仓知道后,让学校为其减免了杂费,并替郭昌泰出了50元钱,给他家安了电灯。
在许东仓追悼会上,有这样一副挽联:“不忘当年月下老,世代思念东仓恩。”写挽联的侯建峰说:“1998年,我父亲去世,只剩下老娘和一屁股外债,订下的婚事也被对方退了。许书记知道后,四处托人给俺找对象。如今,我们夫妻俩开了个门市部,还买了面包车。可俺们还没报答他,他就走了。”
许东仓的女儿许俊梅说:“每逢下雨,父亲总要惦记这家那家,可我家的房子漏雨,他却顾不上管。一次雨下得很大,屋里漏雨,父亲却冒雨冲出家门,给孤寡老人许月琴修房,母亲只好和80岁的奶奶一起糊房顶。”
许东仓关心老人是远近闻名的,最舍不得他离去的就是村里的老人们。多年来,许东仓不知多少次把党的温暖送给了老人。
60岁的村民康先花生病住院,老许两次专程到医院看望。康先花13年前做了大手术,3年住了两次院,出院后丈夫又患了脑血栓,家里借了个“窟窿天”。康先花擦着泪说:“俺想吃大米,可是买不起。丈夫偏瘫,走路不能穿硬底儿鞋。东仓知道后,就买了4双软胶底鞋亲自送来,并救济了俺家300元钱,还送来了两袋大米。”
77岁的孤寡老人许改,20年前儿子死了,儿媳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他乡,是许东仓为她儿子办了后事,并20年如一日对她悉心照顾。听说老许不在了,老人哭得喉咙都哑了,冒着滂沱大雨和大伙一起去为许东仓修墓。
双目失明、今年74岁的赵崇明老人家住麻地沟自然村,1960年为修建弓上水库被炸瞎了双眼。老人无儿无女,每次摸着下山,许东仓都是以客相待。老人回忆说:“前年冬天的一天,我躺在床上,晌午没有吃饭。支书去看俺,掀开罐子看到里面只有二三斤面,就掏出100元钱给了俺,年根儿时又给俺送了一袋面、一壶油……支书活着的时候还对俺说,你一个人别在山上住了,等回来在下面给你盖两间新房……”
68岁的李志兴老人说起许东仓就泣不成声:“没有东仓,我活不到今天。”1984年,李志兴患坐骨神经痛,没钱治病,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六七口人等着吃饭,而他却躺在床上不能动,生活几乎绝望。许东仓知道后,自己出钱给他买药,并送到他家。由于他不能下床,头发长时间没有理,许东仓就带着理发工具,多次到他床头给他理发。2002年村里硬化道路时,李志兴又病了,许东仓把他背到家里,并给他买来了药。
许东仓去世后,这些老人们都说:“要是我们这些老骨头能去替他死,那该多好啊!”
“村干部形象站得住,局面才能打得开”
许东仓常说:“村干部形象站得住,局面才能打得开。”
许东仓当了22年的村支书,当村支书前,他曾创办柏尖沟第一个村办果品厂,当厂长四年,累计上交村集体资金50万元,然而他家至今住的还是二十几年前的旧房,四世同堂,家里最值钱的家当就是一台旧电视。
原康镇政府机关干部王军波说:“许东仓清正廉洁,严于律己。他不吸烟、喝酒,也不打扑克、搓麻将。他常说:利用打扑克、搓麻将的时间,可以多学习会儿,工作会儿,和群众坐一会儿,才知道群众在想啥、需要啥。他从不公款吃喝,总是尽量节省集体每一分钱。到镇政府开会,有时过了中午,他总是尽量赶回去吃饭。实在不行,就在镇政府的餐厅吃。记得他曾经说过:当干部的只知道吃,群众会指着你脊梁骨骂的!”
2004年11月,许东仓和村委干部到郑州争取项目资金。由于路上堵车,赶到郑州时已是深夜两点多钟。一天的奔波,寒冷的天气,大家早已是精疲力竭,都想找个旅馆好好休息一下。许东仓却说:“离天明不到四个小时了,就在车上将就将就吧。”就这样,他们在车里冻了半宿。
2002年,村里硬化公路时,施工队想趁机把许东仓家门前的十多米土路硬化了,算下来用不了200元。许东仓得知后,二话没说,就把已打好的模板拆掉。直到现在,他家门前还是一条土路。
农网改造时,许东仓的爱人李堂花从电工那儿拿了两个螺栓。许东仓知道后,坚决让她退了回去。他严肃地说:“一个螺栓不值几个钱,但咱不能带这个头。咱用一个,别人就会用十个、百个,群众怎么看,我这个村支书还怎么当?”
许东仓的女儿在煤矿工作,前几年厂里效益不好,发不了工资,厂里就给她们发煤泥顶工资。女儿知道村委会有伙房,就给父亲打电话商量,想让他给村委会拉一车煤泥,替自己顶点任务。许东仓却说:“不要觉得你爹是支书就想沾光。”直到去世,许东仓也没有给女儿销售过一车煤泥。
村委会主任王建才对许东仓一直十分敬佩:“老许经手资金最多时有100多万元,而他每次外出都是吃地摊,住亲戚家,从没下过一次馆子,没住过一回宾馆。中午没地方休息,他就在路边等着人家上班。平时村里100元以上的开销,他都要召开会议集体研究,从不搞‘一言堂’。”
电工李石仓说:“22年了,老许从来没欠过村里一次电费,没沾过公家一分钱的光。”
这就是许东仓,他心里装着柏尖沟村的所有群众,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2005年7月20日,许东仓照例在清晨6时离开家,登上了柏尖山山顶。10多天前,村里为发展旅游、改善通信条件,在柏尖山景区信号塔架设光缆,他要上山扶正因风雨冲击而倾斜的线杆。中午,许东仓感到心头一阵疼痛,便随手吞服了几粒速效救心丸,继续投入工作。直到夜里10点,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两个小时后,他因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永远地离开了他挚爱的乡亲和眷恋的山村。
人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他给镇党委书记申路平未发出的信:“经过思索,我猛然感到我为党工作的时间有限,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到党和人民的事业中去,才能体现出我的人生价值。”
大德无形,大爱无边。许东仓,你无愧于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无愧于生你养你的这片土地,你是山里人的好儿子!
许东仓走了,但他永远活在群众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