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爷爷的记忆,是一张戴着博士帽的照片。据老一辈人讲,爷爷会四国外语,是蒲城永丰镇响当当的人物。奶奶,是耀县城一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生性聪明,长得很美丽。
在记忆中,爷爷不甚管家事,一则爷爷公务在身,二则爷爷离世早。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奶奶一手操办、经管。奶奶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给我们孙子辈的感觉,一个字——严。对奶奶,我们敬畏中有害怕。
我们家,一进大门是前院,然后是奶奶的房子、厅房,接着两边分别是我家和伯伯家的房子,以及放杂物的闲房子,紧接着是大厦房,再往后是后院、厨房等。
村里人到我家,必先在大门外把脚上的尘土或者泥巴跺干净才进门,然后叫一声嫂子,或者娘,算是打过招呼,方能到后面见我的父亲或其他家人。由于父亲不但会修理、组装收音机,而且会修理拖拉机,甚至汽车等机电之类的东西,所以经常有人到我家,有村上的,外村的,也有镇上的,但来人都会严格遵守规矩,轻声走路,低声说话。
我们更得遵守家规,不敢有丝毫马虎。小孩子总是顽皮的,偶有偷懒,悄悄顺着墙往过溜,这时就会听到屋子里奶奶从喉咙发出“吭”的一声,然后戛然止步,乖乖的叫一声“婆”,方敢回自己屋中。
小名叫民民的堂哥,比堂姐大一岁。兄妹们天天在一个锅里吃饭,又在一起玩,有时就忘了大小。一次,堂姐直呼堂哥名字,这时,只听拐杖猛然落地的声音,“咚”的一下,堂姐马上改口叫“民哥”。遇到此类事,立即改正就没事了,否则会招来奶奶一通批评。
堂哥、堂姐、我,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小一岁,我最小。我上学前班的时候,是复式班,我们同在一个教室,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关系好得很。一天下午,在堂哥教唆下,我们一起逃学,到玉米地里折玉米秆当甜甘蔗吃。回到家,看到奶奶板着脸,满面冰霜。父亲执行奶奶的指示,让我们跪在院子,拿着尺子让我们伸了手一个一个地打,承认错误,不准吃晚饭。当时,跪了多长时间不记得了,只记得跪得膝盖疼,腰直不起来,只记得从天明跪到天很黑。这一次,一下子记住了,再也不敢逃学,不敢搞破坏,不敢偷吃人家的东西了。
我们村子离洛河不远,男孩子经常下河玩水。到了夏天,堂哥、表哥们经不住诱惑,经常偷偷下河玩。这个时候,奶奶开始监督检查,每天哥哥回来,要么提住耳朵用拇指搓一下,要么拉住胳膊用指甲抠一下,看有没有浮泥,如果有,就要受到严厉惩罚,不但要跪下,而且头上还得顶块砖。
还记得,一次从外婆家回来,无意中学着小姨的样子说话,我把“三”的音发成“单”,把“葱”的音发成“冲”,这下了不得了,招来奶奶一顿大训。还有一次,村里有人叫卖莲花白,我学着样子拉着音也喊,“恋—化—培”,这下坏了,又是一顿训斥,叫我吐字要清晰,发音要准确,不准乱学乱喊。
除此之外,奶奶教育我们走要有走样,坐要有坐样,走路时腰要挺直,坐下时腿不能乱摆,脚不能乱摇;说话就说话,笑就笑,不能开口说着话又张着嘴大笑;吃饭咀嚼不能发出声音,从盘子边夹菜不能来回翻搅胡乱夹……
在很小的时候,我们笨手笨脚的用麦秸把火生着,人太小,个子太低,够不着锅,就踩着小凳子,爬在锅沿边做饭。帮大人做家务,带小妹妹、小弟弟是平常事。现在想起来,这些活都是在奶奶眼皮底下做的,是安全的,可靠的,不会出差错的。
在奶奶的管教下,我们健康、阳光、快乐地成长着,我们知书达理,勤劳质朴。在村里人眼里,我们家的孩子有教养。友人赞赏,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渭南日报 张晓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