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向领导借东西。

赵余这个癖形成于半年前。

赵余是半年前到岩吉镇镇政府工作的。人生地不熟，赵余连做梦都想找个机会改变现状。

那天北方冷空气南下，但赵余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衣就出门了。到了办公室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冻僵了。正当赵余“眼泪和鼻涕齐飞”时，办公室主任老高进来了。

“主任好！”赵余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向老高问好。

“哦，小赵又是第一个啊？”

赵余颇为羞赧地笑了笑。

“你穿这么点不冷啊？”

“冷……”

“那怎么不多穿点？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啊？主任那您自己呢？”

“我穿得多，”老高说着就把最外面的那件半旧的西服脱了下来，递到了赵余的手中，“不嫌难看就拿着穿。”

“谢谢主任！”赵余受宠若惊，“那我明天早上还给您！”

“不着急！”

晚上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看了一眼西服，很不经意地说：“你们领导怎么穿这么蹩脚的衣服啊？待会我帮你熨熨吧！”

“为什么要熨？”

“你借了领导的衣服，还不得弄得漂漂亮亮地拿回去啊？”

赵余是个有心人，母亲的话虽然是说者无心，但极大地启发了赵余。那天晚上，他连夜去了商场。

第二天，赵余告诉老高，那件旧衣服被他划破了，他特地买了一件差不多的。老高一开始执意不要，但赵余却第一次违逆了领导的意思，坚持将崭新的西服给了老高。在这之前，他早就将西服上￥1028的标签撕了。

接下来，赵余发现他的世界开始明媚起来了，老高有什么事情总是爱找他去做。虽然那件衣服花了他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但是赵余觉得很值。

自此以后，他一直喜欢问领导借东西。今天问甲领导借一支圆珠笔，那么必定偷偷地还一支派克，明天问乙领导借一把掉了齿子的梳子，那么第二天那位领导的桌上一定会出现“谭木匠”里最精致的木梳……

他感觉所有的领导都开始正眼看他了，这样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所有的同事看他的目光变得像看到一锅馊了的米饭。

赵余这几天盯上了镇长王怀远，他发现王怀远经常在办公室里穿一双布鞋，要出门才换上锃亮的皮鞋。那双布鞋应该有些年头了，虽然洗得很干净，但是已经发白了，赵余心想这年头领导还真会享受，不嫌麻烦地特地带布鞋上班。

那天临近下班，赵余注意到王镇长已经换好了皮鞋打算回家了。他急忙上前去和王镇长打招呼。

“镇长好！”

“小赵啊，你怎么还不下班？”

　　“刚才把脚扭了，皮鞋磕着脚，很痛！”

　　“那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只要换一双软一点的鞋子就会好点了。”

　　“软一点的鞋子啊？我倒是有一双布鞋，你要不穿穿看？”

　　“那真是麻烦镇长了，谢谢镇长！”

　　赵余如愿以偿地换上了那双被他监视了很久的布鞋，没有想象中的柔软，赵余想，这次一定要买一双最好的布鞋给镇长送回去。

　　第二天，赵余买了福泰祥的布鞋给镇长送了过去。

　　王镇长狐疑地看着这双手工精细、制作考究的新布鞋：“小赵，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旧布鞋返老还童了啊？”

　　赵余一脸的不好意思：“镇长，真是对不住啊！您的那双步鞋被我穿破了……”

　　“破了？我穿了8年都没有破，看来它是欺生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昨天特地去买了这双布鞋，和您的那双差不多。”

　　“小赵你是看我不识货吧，你这双起码要上百，我那双可是不值钱的……”

　　“不是的，镇长，这两双都是一样的，请您千万要收下，否则我会过意不去的。”

　　“这两双布鞋的确不一样，你的这双是高级展览柜里的陈列商品，供有钱人享受生活用的。我的这双……”王镇长顿了顿，“1998年的那场大水，你还很小吧？”

　　赵余有些心惊胆战地点点头。

　　“那一次我们和群众一起抗洪抢险，整天整天泡在水里，脚上的皮肤都泡烂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有一位老妈妈看到这种情况以后，为我熬了两晚上的夜，特地赶制出来那双布鞋，而那时她的家已经被洪水冲垮了，她就是在简易帐篷里给我做了那双布鞋……”王镇长的声音有些哽咽，“8年来我经常穿这双布鞋，很小心地洗护它，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脱离百姓，要一直牢记百姓的好。从这个意义上说，你的这双昂贵的布鞋是比不过我的旧布鞋的。”

赵余听了这席话，不禁出了一身的汗：“镇长，我不知道这双布鞋对您的意义这么大，我这就回家把那双鞋子拿过来给您！”

“不用了，小赵，鞋子你留着吧，这双布鞋你也拿回去。最近有不少同志向我反映，说你常常给领导送东西……”

赵余脸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不是的，镇长，我没有。”

王镇长笑了：“前几天几位领导在一起聊天，人事科的黄科长说他不知怎么桌上多了一支派克钢笔，而柳秘书更奇怪地发现他常用的那把破梳子变成了一把说不出有多精致的梳子，很多领导的身上都出现了这种事情，而你们办公室的老高更是和我们炫耀说你真会买衣服，一样价钱的衣服怎么他买的就这么差你买的就这么好。老高是实诚人，不懂这些，我们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新衣服起码在千元以上……”

赵余如坐针毡。

王镇长拉开了抽屉：“我们估计那钢笔、梳子也都是你送的，所以那些领导拜托我把它们还给你，还有老高的西服，也都在这……”

赵余如一摊烂泥般，瘫坐在了椅子上。（中国廉政文化网 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