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当上城建局局长之前,已经有两任局长落马。王铮58岁了,这最后一班岗守下来就安全到站,可以光荣退休了。
王铮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他定下规矩:无论是谁,都不能到他家里谈公事。双休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扰,他带一个只有老婆知道号码的手机,开车到几十里外的水库去钓鱼。
水库是天然的,大鱼不少。有一天王铮运气好,钓到条足有几十斤的大鱼,可他抬不起竿来,反而被鱼拖进了浅水里。旁边一个钓鱼的老头过来帮忙,王铮赶紧爬起来,解嘲地说:“呵呵,鱼大成精了。”
初春的天气,风还刺骨。老头说:“我家就在附近,去换身衣服吧。”
王铮开始还推托,禁不住老头热情相邀,又实在冷,就去了。
老头住在旁边的村子里。房子不很好,却还干净。老头拿出自己的衣服给王铮换上,又吩咐老伴把湿衣服烤上。然后拿出一瓶酒:“自己酿的,来口尝尝?”王铮既来之则安之,也就不推辞了。
二人相谈甚欢。当然,王铮没说他是干啥的,老头也不问。
又一个周末,王铮钓够了鱼,直接就去了老头家,带着现成的食品和酒。老头还是拿出自酿的酒,说:“比你的好。”二人落座,推杯换盏。
一来二往,两人成了朋友。有一天喝酒正欢,老头拿出一幅画,说是祖上留下的,让王铮鉴定一下。王铮一看,是幅《秋钓图》,画着一个老头在湖边钓鱼,岸上菊黄竹缩,秋风瑟瑟。立意好,画工也好,只是落款不甚明确。王铮对画本无研究,只是看着确实顺眼,就连声说:“好,好……”
老头说:“一张破画,这么旧了,咱庄户人没用,送给你当个玩意儿吧。”
王铮推辞:“那不行,备不住值钱呢!”
老头摇摇头说:“值啥钱,以前就在屋里挂着,脏成这样了。”
王铮看推不过,就收下了。回去以后越看越喜欢,索性就挂在了办公室。
后来,市里要建一个会展中心,王铮一下子忙起来,双休日也没时间去钓鱼了。
投标那天,来了个中年人,进办公室就打招呼:“王叔,你好,我是赵强,还认识我吗?”
王铮一怔,看着有点面熟,没想起来。赵强一指王铮后面的画,说:“我住在水库边,您跟我爸是好朋友。”
王铮的心里就有些不快,问:“你也来投标吗?”
赵强说:“是啊,我也干工程。”
王铮说:“那你下午投标吧,我会看着办。”
赵强笑笑:“谢谢叔,中午一块儿出去吃饭?”
王铮婉拒。赵强没多说什么,走了。
下午的招标,赵强中标。
王铮和三个副局长开了碰头会,他们三个意见难得的统一,一致拍板让赵强干。王铮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可也说不出什么来。
不出王铮的预料,没多久,真的出事了。赵强潜逃,三个副局长被抓,王铮党内记过一次。
副局长们大呼冤枉,问办案人员:“王铮拿了一张郑板桥的《秋钓图》,价值数百万,为什么只记了个过?”
办案人员拿出一幅画,问:“是这幅画吗?”
副局长们面面相觑:“这幅画不是一直在他办公室挂着吗?”
他们想不到,王铮拿到画就去做了鉴定,发现是真的。长于钓鱼的他明白,自己这次是被人钓了,赶紧向组织备了案。挂在办公室的那一幅,是他找人临摹的。(中国纪检监察报 郑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