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门红了!”
我听到爹在羊圈里对我娘大声吆喝着。
我实际上也醒了,爬在被窝,正想着萍呢。
萍,省城来的学生,萍的妈是公社医院的大夫,萍的爸我没见过,听说是个大官。萍一来,就和我坐在一个桌子上。
我牵着羊到马路对面的医院,一会儿,萍就跑了出来。我就喜欢萍跑步时的样子,小裙子一开一合,像小雨伞张开又合上。
萍跑到我身边,给我一块冰糠点心,说这是一个生孩子的女人送给她妈妈的。
我接过冰糖点心,往嘴里塞。
“甜吗?”萍扑闪着眼睛问。
我感激地点点头。突然“咯嘣”一声,我嘴里吃到一块大的冰糖,我不敢嚼了,吐到了手里。
“咋了?吃着石头啦?”萍瞪大眼睛。
“我舍不得一口吃完!”我说着,想找片纸包起来。
“老皮头叔!”对着老皮头家门我叫了声,“我爸让你给我家的母羊搭羊娃哩!”
老皮头出来了:“你娃把书咋念了?连个囫囵个话都不会说。是羊老公子给你的母羊搭羊娃的,哪是你老皮头叔!”
羊公子爬上了母羊身上。身子躬成了个弓。
事毕,老皮头用钱在他的羊公子头上轻轻地拍了下,说:“看看,你挣的血汗钱。”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只见一辆手扶拖拉机下,压着一只芦花鸡。一只脚已经迈入屋门的老皮头婆娘,回头看一眼,顿的像是死了爹一样哇一声哭着跑了出来:“我的芦花鸡!”
“你赔,你赔我的芦花鸡!”
“赔多少?”司机说。
“你娃扳起指头算一算,一只老母鸡一辈子要下多少蛋,这蛋又能抱出多少只小鸡,小鸡长大又能下多少蛋?”老皮头说。
“你们胭脂镇的人这么不讲理呀!”手扶拖拉机的司机急了。
“你敢这样说我们胭脂镇!”有年轻人伸胳膊出腿。
这时,那只被撞的鸡,在老王头婆娘怀里扑愣了下翅膀,司机一看笑了:“鸡,没死!不对,看这鸡冠子,明明就是只公鸡!要是公鸡下蛋,胭脂的男人也能生娃了!”
老皮头走近鸡:“公鸡?噢!这真是只公鸡,可这不是一般的公鸡,是胭脂村的公鸡队长,我们全村的公鸡要靠它领唱哩,所有母鸡全靠它踩蛋哩!”
余三爷对着老王头说:“是你家鸡出了车祸?”
“嘿嘿,三爷,是我家的鸡!”
余三爷转身对大家说:“赔啥呀?让外村人小瞧了咱胭脂村了。司机娃呀,快将鸡抱到医院照个片子看看就行啦!”
三爷话一出,大家笑成了一团。
司机掏出钱来说:“我就这三块钱!要不车上还拉了一车草,卸到你院子?”
老皮头将手一摆:“小伙子,你别嚷喝人了!收你的钱,你一走,胭脂镇的人吐味星子还不把我淹死啊!”
……
这时,弟弟奋儿与秋芒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公安局来人要抓咱爹,还带着枪!”弟弟说。
二忠叔家大门上贴着红对联,那棵已经结满青青的枣子老枣树的井台边,站着一名公安和麻杆、狗蛋两名民兵。我爹、秋芒他爹有信、还有芹的爹大诚三人一起蹲在枣树下的井台边。
“新娘到村东头了!”这时院外传来了喊声。
二忠出来一把将新娘子抱了起来。迈过门坎新娘子就可以下地了,一下地细桃一把拉住二忠:“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二忠说:“公安说有人告状,说我们四人去县城卖猪犯了法?”
细桃一手拉着二忠一手指着公安说:“你给我说明白,我男人犯什么法了?”
院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枣树的叶子也竖起了耳朵。公安望了望细桃,又看了眼余三爷,低声说:“这村里余三爷能主事,我已经给三爷说过了,有人将陈二忠、姚重义、范大诚、郑有信四个给告下了。具体罪名现在还不好定!”
细桃问二忠:“你们得罪谁了?招来这么恨,让婚都结不成!”
三爷走到细桃跟前问:“今天这婚结不结全在你!你女子思量好拿个主意!”
细桃大声说:“我今天嫁定了,就是二忠杀了人放了火,我也嫁定了!挨枪子毙了他,我先为他收尸,再为他守寡!”
三爷对大家说道:“不愧是陕北老区的女子啊,性烈情烈!放宽心,事大不了!听见了人家陕北姑娘的话了吗?婚礼照常举行!”
公安看了看这架势,低声对三爷说:“结婚成,但不能过夜。不能等到他们俩入洞房。要不,我交不了差!”
三爷说:“你喝你的酒,他们入他们的洞房,不入洞房这咋叫结婚?”
公安说:“那不行,非得入洞房,我现在就把人带走!”
三爷:“成成成,二忠,就只结婚不入洞房,你觉得咋样,这还是公安给咱留了面子!”
“结!”二忠说。
三爷拍拍二忠:“好女人可是上天赐的!二忠,看你娃命多好,遇到个好女人!”
……
我爹和秋芒爹回到村里已是傍晚。
到底啥出啥事了?大诚、二忠他们真要坐牢?坐多长时间?人们心里充满了疑惑,面对我爹急切地想要知道!
“我要见二忠!”细桃。
我爹一听不吭声了,二忠坐牢又不是出去赶集,咋能说见就见。
“得想法子让细桃与二忠见上一面!”我爹说。
“是呀,刚结婚的一对新人,连热呼话都没说上哩?”我娘说,只是这二忠是坐牢,细桃咋能见上?
没过几天,细桃家就出事了。
“好女人是上天赐的,咋偏偏赐给他二忠?”
大中午,狗尾巴从门缝看到了细桃在枣树下的井沿上洗衣服,看到人家胸前那双大奶子,心里像是猫挠的痒,受不住的周老三,瞅四周没人影,一咬牙就翻墙头进了二忠家。
“你要干什么?”细桃胆都吓破了。
狗尾巴吱唔道:“看看枣红了没?”
细桃说:“枣青着哩,你还回去吧!”
狗尾巴说:“二忠不在,我来看看你。”
细桃脸沈着说:“我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我关心关心你!”狗尾巴轻声的说。
“用不着!”细桃不给狗尾巴好脸色。
狗尾巴不死心,他眼睛瞅着细桃的奶奶说,让我看看你这的红枣儿。说着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细桃,细桃使劲推着狗尾巴,狗尾巴说:“本来你就是我的,让陈老二给占先了!”说着抱住细桃。
细桃一边推一边说:“你快放手!我要喊声人啦!”
狗尾巴说:“你喊你喊,我看你敢喊?”细桃还真没敢喊。
狗尾巴胆更肥了,他的手往细桃衣服伸。
“救命!”细桃突然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将整个胭脂村上空静静的空气喊得打了个颤儿!狗尾巴慌了神。这时。细桃猛地往外一推——“咕嗵”,狗尾巴掉落井里了!
“救命!救命!”这回喊声是狗尾巴的,他的喊声在井中声音闷闷的。
门被人撞开了,村里男女老少像是赶上了一场大戏,涌向二忠家。
几个小伙放下井绳,将狗尾巴拉了上来。
狗尾巴怎么掉井了?
细桃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开始的惊慌、羞辱到现在渐渐平静下来。她提了提衣领,指指井边的老枣树说:“他爬树摔了下来!”
“周老三你闲的蛋疼,爬树干什么?”
狗尾巴没想到细桃这当口能想出救他脱身的借口来,他感激地望了一眼细桃说:“摘枣,摘枣!”
一到大坟,萍怕了:“会不会遇到鬼?”
我一听萍这样说,心里也“咚咚”直跳,眼睛往大坟四周看。大坟四周还在不少小坟,埋是都是附近村里的死人。这些人,想借大坟的风水,让自己家也出个皇上。
我们上到大坟的半腰处,就看到了飞舞着的萤火虫,亮晶亮晶地,在黑夜泛出了一片银灰的光。小娃,玩心大,一见到萤火虫,我们忘记了大坟新坟的老鬼新鬼男鬼女鬼,一心捉起萤火虫了。我双手撑开用纱布做的网子,扑向飞舞的光虫,我捉一只,萍接过放入瓶子,不知多久,萍手中的玻璃瓶装满了萤火虫,萍兴奋地挥着手中的瓶子,像挥动着一个闪光的灯芯。
突然“咚咚”一阵沉闷地声音从大坟里传了出来。寂静的黑夜,这声音让人听得真真切切!我浑身的汗毛都扎起来了!
鬼!
我们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大坟里露出一道微弱的光,光中有黑影子在晃动。我与萍吓得大叫着“鬼呀!”“妈呀!”便便往大坟下跑去。萍跌倒了,手里的萤火虫瓶子也摔在地上,瓶子里的萤火虫一下子都飞了出来。在我回头拉萍的瞬间,看到大坟里的黑影也跑了出来。
县里公安局的人来到学校,表扬我们,说:因为我们,公安局抓获了三名盗墓贼。
……
爹带着细桃婶子来到五一农场。他们翻过墙头,钻进了包谷地。
包谷地只剩下二忠与细桃两个人。细桃看出了自己男人的意图,慌乱地说:“重义哥说,麻杆只让咱偷偷见面,不能弄那个!”
二忠一把抱过自己的婆娘,说:“我不管,睡自己的婆娘犯哪家的法呀?今儿,就是枪子崩了我,也要你了!”
二忠下身像个无头无眼喝醉了酒的蚯蚓,大雨天往泥潭里钻一样。
“啊”——的一声,细桃大叫一声,二忠感到身下的女人打了个打了激灵。
二忠哭了:“我咋不行呀!”
细桃听二忠问咋没进去,也弄不清,就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疼!”
回来的路上。爹低头拉着车,细桃婶子坐在架子车上,抱着醋罐子渐渐睡着了,架子车一颠,车上的女人“扑嗵”一声倒车上了,她怀里抱着的醋罐子撞到车上,裂了!
爹抢过醋罐子,左捂右捂还是捂不住醋往外冒,一急抱起醋罐,仰脖喝了起来!
“重义哥,你咋将醋全喝了呢?”细桃问。
我爹唉咧开嘴:“这醋是我卖葱的钱换买的,喝在肚皮里比白白流了的强!”
……
“要是捉到他们光股子,咱就将衣服给抱起来,不让他们穿!”铁旦说。
细桃脚下水漫了,她一急跳了起来。一下子跳在水里了。我爹见状,伸手趟水一把拉起了细桃。我爹指着地说:“看,明晃晃的是水,黑处才是地!”
狗尾巴铁旦看到我爹与细桃两个黑影重叠在一起,操起枪就要往这边赶来。这时,我娘来了。
“来,吃锅盔馍,还有咸菜!”我娘说着打开怀里的饭罐。
狗尾巴铁旦他们看到三个黑影便停止了行动。
……
“你没浇过地?”我娘问。细桃说:“陕北哪有水浇地,都是旱塬。”娘这会才看见细桃鞋衣服都湿了。
“这可不行,女人家最怕凉着了!”娘要将身上夹袄脱下来,被细桃拦住了。“没事我年轻,冻不坏!”
我娘不听她说,一边脱下夹袄一边说:“我一会回去,你还要盯一夜哩,快将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来,将这夹袄穿上!”
细桃听了我娘的话,就解开上衣,犹豫地往下脱。
“黑灯瞎火的没人看见!”我娘逗着她说。细桃脱了上衣,露出的身体映在明晃晃的水里。我娘将自己的夹袄给她往身上穿。
狗尾随铁旦看到两个黑影重叠在一起,端着明晃晃的枪就冲了过来。
“捉住啦,捉住啦!”
“细桃偷男人啦!”狗尾巴铁旦的喊声撕破了寂寞的黑夜。
借着周无田照过来的手电光,我娘看到一只只狼的眼睛,正围着她与细桃。我娘忙将夹袄往细桃身子上遮。
“捉你娘的头呀!你们瞎糊眼连公母都要不分”我娘狠狠地骂道。
……
周无田这回有话说了:“上次捉奸让他们脚底抹油给溜了,这回怀上娃了,看他孙猴子能逃出如来佛的手心心!”
公社知道了细桃怀娃的事,狗牙回到了胭脂村。
“你男人没睡你,你就能怀娃,成孙猴子了?”
“是不是做梦就能怀娃?”
……
“三爷,眼看着细桃要生了,这样批斗怕这女人受不了,伤了大人折了娃!三爷想个啥办法?指条明路!”
三爷说:“按公社人说的,有人承认这娃是他的,细桃就不挨斗。”
“谁会平白无故地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顶?”有信叔说。
“还有啥办法?”我爹问。
三爷用手粘起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字:躲!
……
到了火车站,我爹长长地喘了口气。可是,就在我爹将票递向检票员时,狗牙带着狗蛋、狗尾巴,背枪出现在检票口。
我爹死也不低头,批斗的人压住我爹的头,说你认了就让你回去。批斗的人手一松,想听我爹服软的话,我爹头向上一扬,说我不是通奸犯!
“真是条汉子!”连批斗我爹的人都说没见过这么硬的人!
狗牙想出了个新主意:“再不交待,连饭都不给这女人吃。”
一天没吃饭,细桃就饿晕了。自己一个大活人,肚子还有一个娃,少吃一口都不行呀!
“细桃妹子,你要是再不出去,这娃可咋生呀?弄不好要出人命的!得招了,得招了,顾不上哪么多人了!”我爹像是对细桃,更像是对自己在说。
第二天,我爹大声喊:“狗牙狗蛋狗尾巴,你们来条活人!”
听到喊声,细桃爬到窗口:“姚哥,你要做什么?”
“我招了,只求你一件事,让二忠兄弟明白,我姚罐罐清清白白,今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这个弟弟的事!”我爹对说。
细桃望着我爹:“不成呀,这明明是个屎盆子!”
我爹在劳教农场与二忠见了面!
“谢谢你呀,大哥!”二忠一进门对我爹说。
“谢啥呢?谁叫咱们认作兄弟哩!”二忠一谢,让我爹心里踏实。
“谢你?谢你这个大哥哥做的好事!”二忠一边走向我爹一边说着,走到我爹近处时,他突然抓起板凳向我爹砸了过来!
凳子重重砸到我爹的腿上,只听“嘭”一声,板凳腿“咔嚓”断了,我爹的腿也断了。
……
细桃婶子笑了,摸着我的头,说:“帮你细桃婶子的忙!你愿意不?”
细桃婶子一边笑,一边解开了怀:“来,吃口婶子的奶!”
我脸像火烧一样热的发烫。
“碎娃害啥羞哩?”我娘说着打了下我的头。
“快吃下,别人想吃你细桃婶子还不愿意呢!”细桃婶子的话将我娘、芹的娘都给逗乐了。可是,我咋好意思张口吃细桃婶子的奶奶呢?
我将嘴伸向了细桃婶子的胸怀上。顿时,红粉色的奶头如颗圆圆的肉,充满我的嘴巴里,轻轻一吸,却没嘬到奶水。
细桃婶子闭着眼睛轻声对我说:“使点劲,吸!”
我嘴巴使劲往里一抽,一股香甜的奶水直流嗓子眼……
峰组织班上同学要给我开批斗会。
校长把峰叫去,对峰说,大人们惹的事大人顶,大人的罪大人受,不能牵扯你们学生娃们。
“人是人,鳖是鳖,喇叭是铜锅是铁,老子英雄儿好汉,他达卖葱娃卖蒜。”
不少同学跟着起哄,唱着酸曲儿。
我不知道峰对萍做了什么?让萍死心塌地与他在一起,甚至结婚。
这是缠绕我一生的迷,像一条蛇,盘踞在我梦里!
直到萍死前告诉我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知道,女人爱一个男人,她怎么用心,用命的?
……
大诚问二忠:“你心里是不是放不下细桃?”
二忠笑了:“啥放不下的,都已经离婚了。这女人以后你再莫在我跟前提了!”
有信截了话头:“我给你带回这女人,人家只要二百斤粮,便宜!”
“一图便宜才容易上当!”二忠说。
大诚说:“你先娶进门,人家是女人,跟你睡觉,你一个男人有啥上当不上当的?”
……
一天天麻麻黑,雪梅趁二忠看生产队看庄稼地,一人偷偷跑到了大渠上。雪梅,一个女人家,黑天来这么远的渠上干什么?张秃子跟着,想弄个究竟。只见雪梅与那男人到了渠下边,那男人抱了下雪梅,雪梅将怀里的一个包袱取出塞到那男人怀里,然后转身离开。
张秃子看着那男人还在向雪梅张望,就冲了过来。谁?干什么的?
那男人一听,吓得拔脚就跑,手中的包袱落到地上。张秃子摸黑拾起地上的包袱,手伸进去一摸:鸡蛋!
雪梅看到事情败露,便收拾起自己的衣服准备走。二忠拦她。
雪梅说:“我全都招了吧!”
二忠一听,笑了:“几个鸡蛋,有啥招不招的!”他知道,雪梅偷偷将东西送给他哥,可能是感得没脸再呆下去了!
雪梅张口要说什么,被二忠拦住了:“你不用说啥了。听我的!”
二忠说着,敞开了大门,冲着门外大声喊道:“雪梅,看鸡下没下蛋,别忘了送给你哥的,孝敬你爹你娘,我老丈人丈母娘!”
……
有信有了一个好主意:将这买猪的钱交给雪梅,如果她是骗子,拿上这么钱就会跑。
“啥,这些钱全都交给我?”
一下子拿着这一大把钱,雪梅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指头有些僵硬地数着:一,二,三……
“一百五十,整整一百五十块!”
这一夜,雪梅尽情与二忠缠绵着,二忠说:“没见你这么馋。”
天不亮,雪梅逃出了胭脂村,在大渠上雪梅与那个男人一见面,就被二忠有信大诚抓住了。
“我这样信你,你却?”
二忠越说越气,他扬起手,要打雪梅!可是,面对雪梅一双含泪的眼睛,二忠狠狠地打向自己:“我瞎眼了!”
有信从那个男人身上搜出了五十块钱。
“咋?就这五十?哪一百呢?”有信问。
那男人摇摇头,望了眼雪梅。雪梅说:“我只拿了五十!”
“谁信呢?”有信说。
雪梅看着二忠说,你信吗?二忠没答话,他心想,雪梅,你让我还怎么信你?
雪梅埋头对二忠小声说:“我留的信你还没有看!”见二忠发愣,雪梅说:“在枕头下面!”
二忠说:“人都跑了,信有啥好看的!”
他们回到村里时,天已经放亮,村里人闻讯赶来看热闹。
“打这个女骗子!”
“看着弱弱秀气的一个女人,原来是骗子!”
“捆起来批斗!”
雪梅惊恐万分,她的目光寻向二忠,这目光分明是在说:我的男人?快来救我!二忠感到,雪梅的目光像根在风中要被吹灭的蜡烛。
二忠拦住了大家。
有信说:“人咱不整他了,可是钱不能不要回来!”
二忠转身走到屋里一把掀开枕头,取出一封信来,里面还有一叠钱。
“二忠,我不是上天给赐给你的好女人,我是个坏女人!每当你说我是个好女人时,我感觉脸时时被你抽打一样,你越是对我好,我越难受,我后悔来欺骗了,如果再让我来,我宁可饿死也不会骗你。二忠,给我人的真情真爱,可惜我哪配享有这些?你待我如夫,我却不能伺你如妻!原谅我,我真的不是真心想骗你!人肚子吃不饱,谁还顾得上情、顾得上义呀!
雪梅——一个负心女人!”
二忠看完信,仰头向上天,喊道:“老天爷,你将这个女人带来给我,又要将这个女人生生带去。这事,我知道,都怪我前世行善不够修德不够!没有这个福分娶这样好的女人!雪梅,来世我要娶你,疼你!”
二忠将手里的钱塞给雪梅。
“这钱本来就是你雪梅的,是你一把草,一盆食儿地将猪养大的。拿着!”二忠说。
这一幕让围观的女人落了泪,让胭脂村沉默不语!
……
我爹回来了。
爹一把掀起我的胳膊,看了看那道手术时缝的印,这像个爬在我的胳膊上的千足虫虫的红红的伤疤,让我爹的牙咬得“吱吱”响,他二话没说要就出去。
我娘拦住了爹:“弄啥呀?再不能惹火上身了!咱吃的亏还不够呀?”
我爹说:“放心,我不是找谁的不是,我是翻翻个理!”
爹本想是要到周家,可走到路上就遇到了峰,爹上前一把捏住峰的自行车把,问峰:“你怎么欺负强儿的?”
“谁欺负他啦?”峰来回扭着车把,想离开我爹。
“你没欺负他?他的胳膊咋断了?”我爹的手像一把钳子,死死抓着车把。
峰说就怪我抢他的球。爹说,你爹娘没教你讲理?峰竟然说了一句话,这话将我爹彻底激怒了!峰说:“你尿泡尿看看自己是个啥人?也想来教训我?”
峰的话音没落,我爹的脚就踢向了他。峰“哟”了一声,人和自行车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这时也赶了过来,我看到峰双手捂着裤裆,疼得满地打滚。
后来,我才知道,我爹的这一脚,踢走了峰的幸福,踢走了萍的命,踢进了爹的大儿子我心里一块一生无解的纠结!
……
3月5日,连团支部号召团员上街学雷锋。二娃却叫着炊事班几个人去大豆地拾荒!
“二娃思想落后,不参加集体活动。”团支部书记说。
二娃一愣,问到:“你们不是说自愿参加吗?”
“是自愿,人家都自愿了,你们几个怎么不自愿?”团支部书记说。
连长也生气了,因为有人告状,说二娃去给雪花家送大豆,勾引驻地女孩子!“雪花是野鸡屯最漂亮的女孩。”
连长笑了:“嗬,野鸡屯穷的人多了,你咋偏偏送大豆给一个大姑娘家,不送给其他人家?”
“集体活动一定要参加的,说是自愿参加,但这自愿就不能有不自愿参加的!”连长说。
连长警告二娃:“不能在驻地谈对象!”
……
医院门前一个女人在哭,旁边围了一圈人。二娃凑近一看,原来这女人的钱丢了。
“这钱可是给我娘买药的!”姑娘说。
多钱?
二十块!
“当心是骗子在骗钱!”有人指点着姑娘悄声说。
二娃摸了摸衣兜里的钱,想递过去。一想不对,要是将钱直接给姑娘,平白无故地人家怎么好意思收。二娃他将钱扔到地上,说:“嗨,快看,这不是钱吗?”
当二娃回到营房时,看到那个姑娘已经在营门前站着。
二娃说咋啦?钱又丢了?二娃心想,要真是这样,这姑娘还真是个骗子了!
“我渴!快渴死人了!”一进屋姑娘说。
二娃看了眼姑娘,倒了杯水递给过来,姑娘端过仰脖喝了。慢些,慢些!二娃说,我再给你倒!二娃又倒了一杯,一转身看见这姑娘已经解开了怀,露出雪白的胸来。
“你这要干什么?”二娃吓得捂住眼睛。
姑娘说俺没啥报答你的,你吃口奶吧!
二娃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你给我钱,我得报答你!”姑娘边说边向二娃靠近。
“我拾到了你的钱,你不欠我啥!”二娃说。
“骗子!”姑娘指着二娃说。
不料这时,连长走了进来,听到姑娘说二娃骗子一下警觉起来。
“陈二娃,你小子又干什么坏事啦?”连长冲着二娃吼道。
姑娘见到连长“哇”地一声哭了。
这时兵们越来越多,门口窗口都挤满了人。连长对他们说:“有什么好看的,快出去!”
兵们没动。连长火了:“听口令,向后转,目标操场!跑步走!”兵们跑向了操场!
连长对姑娘说:“你别哭,有话你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绝对不能欺负人民!”
姑娘一边抽泣着一边说:“他骗了俺!”
“怎么骗了你?”连长问。
“对,我怎么骗你啦?”二娃也跟着问。
连长瞪了二娃眼说:“二娃,我没问你,你闭紧嘴!姑娘你说,这二娃是怎么骗了你一个姑娘家?”
姑娘“扑哧”笑了,这一笑将连长给笑晕了。
姑娘掏出几块钱来说:“他就是骗子,这不是我丢的钱,我丢的钱是些碎钱,最大的是五块一张的,他给我是两张十块的!”
姑娘喝了水对指着二娃说:“你是大好人,你要不嫌我,我屈尊嫁给你!”
……
二娃被发配去喂猪。
有兵笑他,说:“二娃你当官了,当猪馆啦!”
“二娃成八戒了,天蓬元帅,是大官!”
一天,老母猪要下小猪了,这可咋弄?有人告诉二娃“小天蓬元帅出生,得问问嫦娥!”
二娃骂了声,说:“回家问你嫂子去?”
“二娃八成是将母猪喂养得太肥了,母猪下崽才难产。”
雪花娘一听,将家里的绿豆皮全倒到袋子里,交给女儿。
雪花来到军营。
“你成吗?”二娃问。雪花说她爹告诉她这样的。
雪花给母猪喂下,一会儿,母猪就开始生产了!下了十二头小猪崽,把二娃乐,对着雪花一个劲傻笑。连长看到了,说二娃你还不好好感谢雪花,傻笑啥哩?
二娃一听抱起一个小猪崽,对雪花说:“这个送你做干儿子好不好?”
……
二娃惦记猪崽子,就住进了猪圈。
司令下连队,到猪圈,一看二娃住在猪圈,怀里还抱着小猪娃。
司令拍着二娃的肩膀说:“多好的兵呀!谁说现在的兵不能吃苦,怕脏怕累?”
司令对倍他的团长说,教导大队要集训一批干部,我今天破例点名要这猪馆二娃参加,司令说:“这样好的战士不好好培养可白瞎了!”
这可将那些看不起二娃的兵们馋坏了。这猪八戒真的当上军官啦!打这后,这些兵们都争着去当猪馆了。各连队的老母猪也成了宝贝。
……
“来人哟!”
二娃对着四周喊道,大中午也不见一个人。
这可咋办?二娃急得直跺脚。下去救人,他不会水,下去可能就会死。不下去,水中的人没人救也会死。
水中扑腾的女娃们叫声一阵急一阵,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之时,二娃眼睛一闭“咕嗵”就跳进了水中。
就在他快拉住女娃时,一个浪像盖住了二娃的头,二娃又喝了几口河水,用力向上想将头冒出水面,可是越用劲,人越往下沉。
“坏了,我死了!”二娃想原来人死就像天黑一样上下右左四周都漆黑的看不到边……
若丹扑打着水突然停了下来,坏了!这当兵的是旱鸭!若丹冲那两个女娃喊了声,三个姑娘一起冲向二娃,将沉到河底的二娃拉上了岸。
你说咋咧?
原来,这三个姑娘,为首的就是若丹,是司令的女儿。另外两个是若丹的同学。她们放暑假,相约来河里游泳哩。
若丹看到二娃一个兵来经过河边,就对伙伴们说:“咱勾引勾引,不,是考验考验这大兵,看看新时期最可爱的人还可爱吗?”
好主意,好主意!
怎么个勾引法呢?一个女生将自己的泳衣往下拉了拉,露出乳沟冲若丹说:“看看,司令千金,这样牺牲色相勾引大兵?”
若丹说:“露这么一点算什么?你有本事将衣服再往下拉,才算你胆儿肥!”
那位女生说,有啥怕的,你看我可真往下拉了,她躲在水中往下拉了下。
“那可不成,这小白兔子怕生人,一出笼就乱跳,可咋办?”
“看我的。”若丹说着,双手拍打着水,头往水里一钻一冒:装被水淹啦!
若丹她们的恶作戏,害得二娃呛了水还差点沉到河底。二娃醒来时他躺在岸边。见二娃睁开了眼睛,若丹示意伙伴们忙躺下。二娃看到,爬起来用手伸到若丹她们鼻子上,出气呢!你们都还活着!二娃高兴了,自己终于将三个女娃救出了河。
“一个大兵一下子救了三个姑娘娃!”
庆功会上,教导大队大队长亲手给二娃的戴了上二等功的奖章。
司令知道二娃救人的事回家一说,女儿若丹哈哈笑了,她说:“什么呀!司令爸爸,你真的以为你的陆军还成了海军一样,地上能打炮,河里能会游泳救人?”
若丹将她们三个姑娘捉弄二娃的事抖了底。
大队长要收回二娃的军功章!
二娃说:“我救人又不是冲着奖章去救的,收走就收走,有啥反思的?”
大队长说:“你救人?是人家救的你吧!”
第二天,教导大队要研究给二娃的处分。
“处分?这也太重了吧!”若丹知道后对司令爸爸说。司令说还不都是你没事闲的惹的祸!
若丹为二娃叫屈,一个农村娃,如果这回干部苗子当不上,这人在部队也就彻底成废品了。
……
办公室里坐着宣传部的人,大队长将门关上,走到二娃跟前,将奖章交给到二娃。
宣传部人起身对二娃说:“事情是这样的,你已经被军区确定为先进典型,基地经过研究,尽管你救人的细节有出入,但典型还是要继续树立。”
二娃一听不干了:“我没有救人,咋能要奖章?咋能当军区的典型呢?”
“现在当这个典型不是你个人的事了,要是说出造成假典型,会给我支光荣的部队抹黑!”
“军令如山倒,你二娃得服从军令!”
大队长将奖章塞到二娃衣兜里,符在二娃的耳边说:“你小子傻呀!奖章咬你手不成?”
军区来了个采访组要采访二娃:“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救的人?然后再说说你的成长历程。”
二娃低头不语,瞎话他编不出来。
宣传部的人说,二娃没见过大场面,心里紧张。
记者说:“你实事求事,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采访完你,我们还要到你家乡采访你的家人和邻居。”
二娃听要采访他爹他娘,急了。这造假骗人的事要真传到家乡,还不丢死人哩!
二娃拿出奖章对人家说,他不配拿这奖章,不想当典型!
“二娃同志是太谦虚,太看轻名利了!”军区采访组的一个年纪大些的头头说。
对对对!宣传部的人说。
大队长拉住二娃胳膊:“可不能胡说!”
到底是咋回事?记者问。
二娃脖子一扭:“假的,假的!是姑娘学生娃们救的我!”
宣传部人上来捂住二娃的嘴,伏在二娃耳边说:“我的天啊!到这个份上,可不能胡说!”
“对,对,你救人是真的,有群众见证,哪会有假的?”采访组人说他们已经采访到现场目击者啦,二娃救人千真万确。
二娃说:“我不会游泳,一跳到河里,身子就往河底底沉。”
“英雄!英雄!”军区采访组年轻的女记者感动了眼眶子里含满了泪,“一个明知道自己不会水的战士,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奋不顾身地跳入深不可测的滚滚江水!”
“不是的,不是的!我在水底都快被淹死了,我都看到了绿丝丝布里藏着的女鬼,她往河底里拉我哩!”二娃说。
“看,看,自己已经受到了死神的威胁,甚至生命到了死亡的边缘,硬是将死亡留给自己,将生命的希望留给三位女学生!”女记者说。
二娃说反正这个典型他不能当,他感觉当这个典型就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丢人。
“我要实实在在的救个人,明明白白地得个奖章!”二娃说完跑了。
若丹面对这样一真诚纯洁如赤子般的士兵,她心里涌出甜甜的暖意。
“你是不是看上这个二娃了?这年头,像这样忠诚的男人可不多了!”伙伴们问若丹。
若丹说:“啥叫不多,简直说是稀世珍宝!”
……
峰是在开车与萍去医院看病回来时的路上出的车祸。
我双手伸进铁栅栏,死死拉住峰的领口,峰的脸都我被用力勒的发青。你批我斗我,都成,你不该将让萍搭上一命。峰憋着气,问我:“知道我的病是怎么得的吗?”我摇头!心想,你的病我怎么知道?
峰说因为你!
“我将你推下涯,你断了胳膊,你爹回来踢了我一脚,就是那次我就成废人了!
我与萍、峰之间的悲欢离合竟然那样早就埋下祸端。
我突然觉得人就像只蜘蛛,吐的交错纵横的网网,一根根的都相连着,哪根丝丝搭错了,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姚晓刚)